这回,轮到佟嫣然连连倒退了。
豪叔想解释,白衣女子不让,她一边重新系上面帕,一边幽幽地说:“十六年前,龙翔国的铁蹄踏进凤起国的那一日起,我便做好与国同亡的准备。所以,城门攻破时,我便将然儿交给了昔日的好姐妹,若瑛,也就是后来成了护你疼你爱你的奶娘,托她带出来交给襄王爷。我自己便随着你的父亲跳进了火海里。没想到,一个丫头从火海中舍身救我,以她年轻的性命来换我这条根本不想再活下去的命!”
“在一个近臣妻子的帮助下,我逃回到自己的娘家,也就是如今的都统府,藏身在地下室里。我的娘家父兄子侄,皆被龙翔国的军队给杀了。”
“这是你的娘家?”佟嫣然惊诧之极。转尔便想明白了,难怪,这里的丫头们个个都在传说,都统府里闹鬼!难怪,都统府里种植着大片的梅花树!
佟嫣然看了同样一脸愕戚然的奶娘。
白衣女子便道:“若瑛虽是我嫁人后结交的好姐妹,但她知道我娘家的旧府邸便是现在的都统府。”
原来如此。
难怪奶娘初进府时,表情有些古怪,有些不愿意踏进来似的。
奶娘是目堵着旧地风貌,想起来了她那惨死多年的好姐妹,心情不堪沉重。
白衣女子继续往下说:“幸好,为避战乱,我父兄早在地下室贮了大量的干粮与水。我便靠着那些,活了下来。之后,水与干粮也没有了,我便趁夜黑时分从后门溜出去弄点吃食,天亮前又潜回地下室。这样的日子,过了近一年左右,好不容易盼得龙翔国的大军班师回朝,我还以为自己能见天日。不承想,龙翔国很快派来了管理凤起国的使者。十六年来,管理者一任接着一任,他们都将这座宽敞奢华的府邸设为都统府,在这里开始他们醉生梦死,歌舞升平的日子!我呢,无处可去,仍象只耗子般藏身在阴暗的地下室里,每每趁夜深人静之时去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。时间一长,难免被人撞见。我便将计就计,故意将自己弄成鬼的模样,在梅树林飘来荡去。久而久之,下人之间便传说,都统府里闹鬼!”
佟嫣然的心,如点上了明灯,慢慢地亮堂起来。
只是,心底尚存一丝不明:“那晚,是你在窗外弄出动静的吧?那朵杏黄色梅形簪花,是你遗留在那是城的吧?”
白衣女子也不否认,点了点头:“你虽然在襁褓中便离开了娘亲,可娘没一刻忘记你!十六年来,多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,长多大了,又是啥模样。可是,我又从何处去打听?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念着罢了。上个月,在偶然间听守夜的老婆子说,襄王爷的二姑娘要随着新婚的夫君来到凤起国,要住进都统府。从那日起,我真是日盼夜盼,盼着她们早点到来。我并不知道,你到了襄王府后排行第几,打心眼里希望,你便是那位二小姐。佟二姑娘进驻都统府后,我便当她是你,夜夜去她的卧房外游荡。后来有一次,听到曹都统与他的夫人争执起来大叫佟媚然时,我才让自己相信,那女子果真不是你。因为,当我将你交给若瑛时,曾千叮嘱万嘱咐,你的名字的已由你的父亲取好,叫嫣然,无论如何得叫这个名字。”
奶娘默不作声地听着,泪流满面,不住地点头。
“过了一段时日,府里又嚷嚷开了,说是武王妃要来凤起国烧香还愿,还说武王妃名字称佟嫣然!”白衣女子轻轻地试了试滴泪的眼角,溺爱的目光,不住地飘向佟嫣然:“果然,没出几日,大队人马就住进了都统府。我那个开心哪,恨不得白日里便跑出来见你。忍了又忍,才将自己安耐住,趁人都睡下了,我悄悄地到你屋的窗外来见你。隔着窗,又在灯下,虽有些模糊,我却一眼就认出来了,天哪,屋里头那个如鲜花般娇艳的女子,真是我的亲生女儿啊!”
豪叔沉重地插了一句:“嫣然的模样儿,与你娘亲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,越大越像了。”
佟嫣然当然记得,奶娘也曾这么说,说自己与亲娘长得很像,越来越像。
心,开始疼痛起来。眼前白衣飘飘的女子,曾经是那般的美丽动人。可是,老天气爷太残忍了,不仅让她经历了恶梦般的往昔,最后,还让她如鬼般存活于世间!
“见到了你,自然也见到了若瑛,”白衣女子亲热地挽起奶娘的手,涕泪交流:“好妹妹,谢谢你,谢谢你把我的孩子教养得如此出色……”
奶娘伏在白衣女子的肩上,哭个不止。
“将那朵簪花放在你的窗外,那是我故意的。”
“为何?”佟嫣然也弄不清自己,思念了十六年的娘亲,明明站在自己的跟前,按说,自己应该扑上去抱着她大哭,以解多年的相思之苦。可偏偏,这般的冷静,这般的置身于事外。
“我好不容易见到你,自然不肯就此别过。我想母女相认,又担心无凭无证你不肯认我。情急之下,我便将珍藏了十六年的梅形簪花,悄悄地放在你的窗口台上。我相信,若瑛若是见到这朵簪花,她便一定会起疑心,便一定会追查这朵簪花的来历。果然,若瑛顺着我计划的步骤走,很快便找到了我。当然,这是我成心让她找到的,否则,我也不会在黄昏时出现在梅树林里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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