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久，罗锐终于吐出了一个字：“是！”
四周马上议论声起，米歇尔眼底显出十足的不悦，甄钰婷则满是欣喜。
她通过艰苦自学，上个月才考得的律师证，不想今天就派上了用场，还是应了那句老话：艺多不压身。
想在这片神奇的国土上立足，在天堂与地狱的边缘安身，多学一些东西真的没坏处。
但是很快，罗锐又补充了一句令她大失所望的话：“不过呢，这是酒钱，不能算律师委托费。”
这么一个大反转，把所有人又搞蒙了。
现在满场中只有甄钰婷可以用这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救他，他居然拒绝了？
为什么啊？在座的人中，其实大部分都是生活窘迫处在社会底层，平素安分守己还罢了，一旦摊上屁大点的官司，哪怕是找个收费最便宜的律师进行咨询辩护，经济上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……甄钰婷肯站出来帮助罗锐，输赢固然不好说，可至少是条出路，否则的话他拿什么和警察斗？
而且，这些警察抓走他的理由很牵强，甚至就是“莫须有”的罪名，谁都能解读出一定是吉川秀男搞的鬼。
神昭会社仗着财力雄厚，和本地警署一直保持着极为默契的关系，这是公开的秘密。不然就凭他们做下的那些违法勾当，警方抓不住大头目，抓的小鱼小虾也能挤满几个监狱了。
说白了，吉川秀男只是换了一种弄死罗锐的方式而已，不用神昭会社的名义清算恩怨，假手警察污蔑陷害他，让六合帮、顾轶城还有大批华人想帮也使不上力，还起到了十足的威慑作用。
看见了吧，任你本事再大，得罪我们神昭会社，死法就不会只有一种。
“甄小姐，你听到了吧？”米歇尔打蛇随棍上：“嫌犯不承认你们之间建立了委托关系，所以从现在开始，你无权干涉我们进行的一切执法活动，马上让开，否则你知道后果的！”
甄钰婷俏脸含霜，狠狠看向罗锐，见他侧过头不以目光相对，气得跺脚唾骂：“不识好歹，活该你去吃牢饭！”
“我们走！”米歇尔一挥手，前后十几名警员跟上，押着罗锐快步而去，很快，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。
场中一片沉寂。
过了半晌，吉川秀男突然嘿嘿干笑：“顾大中尉，如你所愿，罗锐今天算是赢了我们极心堂，以后这档子事可以一笔勾销了！如果你没什么指教，老夫也要告退了。”
顾轶城缓步上前，面色如铁：“要走也可以，但是走之前……有件事一定要和我交待明白！”
吉川秀男一怔：“怎么？你想强留？”
“这件事如果说不明白，”顾轶城一反常态，英俊的脸庞霸气隐现：“强留你只是最轻的方案！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吉川秀男仰首狂笑：“顾轶城，你真敢强留我，信不信六合帮明天就会在旧金山消失？”
顾轶城不理他的威胁，态度坚决的重复：“我们必须谈谈！”
吉川秀男收起笑容，感觉不大对路。
以他对顾轶城的了解，很少这么执拗，那就说明真的有事，而且还不是小事，只好问：“你到底要谈什么？”
顾轶城叹了口气，并没有马上回答，四下环顾，吩咐手下：“去，把里面的办公室清场，马上。”
吉川秀男怔怔看他，愈发感到迷惑。
这当口，甄钰婷却没理会他们的对话，而是带着两个手下快步走出后门，急匆匆的钻进一辆箱货车。
引擎发动，其中一名手下粗着嗓子相劝：“婷姐，还是算了吧。这姓罗的是帮了咱们，您刚才也提出过要帮他的，可那小不领情，咱们有啥办法？现在追到警察局，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。”
甄钰婷扭头看向车外，街上的小雨滴滴点点还在下，幽幽道：“不行，这个人……我终归得救他出来。”
……
半小时后，旧金山警察总局西楼，刑侦重案调查组审讯室。
罗锐坐在一张钢椅上，对着一面冰冷的铁桌，双手虽已释去铁铐，但却被桌上的两道链环死死锁住，滋味只有比原来更难受。按照标准，基本上来到重案组审讯室的嫌犯，都要这样禁锢，起到最大限度的保险。
问题是，罗锐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自己犯了哪条罪行，配得上来这里走一遭。
重案组，顾名思义，能被抓来的人没有小偷小摸，都是狠角色，譬如杀人放火、抢劫勒索什么的，罗锐除了亲自承认殴打过东野豹介和北仓展，似乎就再没什么劣迹了，至少表面上应该这样的。
难道说，在小玲儿家揍晕那个FBI探员，终究露出马脚了？
还是那些警员干脆什么都不掌握，只是受吉川秀男指使，把他抓进来准备狠狠折磨一番？
罗锐感觉后者的可能性大些，毕竟这些警察出现的太巧合了。
嗡~电闸启动，桄榔一声，审讯室的铁门开启，米歇尔缓步走了进来，右脚轻轻回蹬，阖闭铁门。
他已经摘掉面罩，还换了件灰色衬衫，手里端着杯咖啡，一脸轻松的样子。
不过之后的一个动作，看起来意味深长。
米歇尔走到墙角，对着监控器伸出一只手指，左右摆了摆。
然后回身，又把墙边支架的手持录影仪也关掉，缓缓坐下喝口咖啡，翘起了二郎腿。
罗锐冷眼旁观，不动声色。
很明显，米歇尔不管在任何时间进入审讯室，还是单独面对嫌犯，关掉监控这样的行为都违纪了。
但是他偏偏当着罗锐的面，堂而皇之的这样干，不但表面了猖獗的态度，也释放出了危险的信号。
两个人就这样沉默，谁也没先开口。
足足一分多钟，米歇尔有点沉不住气了，觉得情况不对路。
以往抓来的人，除了脾性特别火爆、穷凶极恶的亡命徒外，多数小鱼小虾都会在这样的沉默对峙中表现出不安、恐慌，然后或者哀求、或者认错，或者各种示好、提出条件，想方设法的为自己开脱。
怎么今天这小子，不但像个闷头葫芦，眼底里还隐隐有霸气的锋芒，好像根本就不怕他？
米歇尔看着罗锐，阴阴一笑。
从警几十年了，这样的茬他也并非没见过，只是没有一个硬气到最后。
因为很少人知道，这间警局深处的审讯室，对米歇尔之类的警员来讲，反而是可以“自由发挥”的法外之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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