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石头一看，哈哈大笑。
“好家伙，还是易州的兵！咱们进去，宰了他们！”
说完，纵马直入后院。
胡蛮子担心有埋伏，跟在他后头，留意着四周。
日头初升，给后院洒上一层白金色的暖光。
几间院落门户大开，里头空落落，房间角落里布满蛛网。
院内，墙角砌出一个浅池，用来养鱼，现在干涸了，积满淤泥尘灰。除此之外，只有废弃的马厩和一个空水缸。
“这房子很久没住人了。”黄石头肩扛大刀，绕了好几圈，“床底下我都翻过来，没见那三个兵。”
胡蛮子指指地，“前院的脚印通到这儿，突然没了。”
“轻功飞上墙头了呗。”黄石头随口道。
这个解释也合理。
但胡蛮子还是不大放心。脚印，也能人为掩盖。如果是人为，那几个兵中，肯定有人懂反追踪，不能小看。
黄石头没了耐心，策马调头，催促同伴，“走了，这破院子，连根值钱的毛都没有。”
胡蛮子只得跟上。
走远了，还听见两人互相调侃，“我下面的毛蛮值钱，一根万金。”
“呸，你下面的毛，拔下来白送给我，爷都不要。”
日头升至正空。
旧院落里，寂然无声。
马厩里，几块发霉的破毡布底下，露出三双眼睛。
千江月静观默察，点点头，示意可以说话了。
小怜长舒了口气，夸道：“月姐姐，幸亏你聪明，断了脚印。”
千江月一阵后怕，“那个胡蛮子，比黄石头，要难糊弄得多。”所以，这俩猛虎骑兵走后，她们整整一上午没动没声，现在才敢说话。
危险过去，千江月看了眼苏观棋。
观棋正好也在看她。目光温柔如水，哭过的眼肿肿的，像只求食的兔子。
两人一对视，互相都别过眼。
小怜夹在中间，好不尴尬。她找话说，“观棋姐姐，没想到你竟然是左尹大人的女儿啊，家世这么好。”
身旁两人继续沉默。
小怜望天，“那咱们多撑几天，左尹大人就从檀州救咱们来了。”
“他不会来。”苏观棋淡淡。
“你在这，父亲救女儿，肯定要来的。天经地义嘛。”小怜不知他们父女交恶，说得很笃定。与其说给三人加油打气，不如说，她在给自己找一个活下去的希望。
苏观棋轻笑。
又是那种笑。千江月的后背没有发毛。心，却被刺痛了。
“你……叫什么。”
小怜揪紧胸前发霉的破毡布，默默缩进了毡布底下。这气氛，真可怕。
她躲一躲先。
苏观棋看向马厩顶。那里有个蛛网，一只小虫扑上去，被粘在网上，徒劳地挣扎。越挣，越被紧缚。
“苏我小柯。唤我小柯便是。”
“是观棋烂柯的柯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哦。”
长久的沉默。
小怜受不了，又从毡布里探出来透气，看看左边的千江月，又看看右边的苏我小柯。
“我感觉，你们一个像我爹，一个像我妈，在吵架。”
“又说傻话。”小柯温柔道。
“闭嘴。”千江月毫不客气。
两人同时反驳，又同时噤了声。
“我……我躲会儿先。”小怜再次默默缩回毡布底下。
院里院外，猛虎骑一波波地经过。
来来回回，腐蚀败屋被一遍遍搜刮。最后，连尸体的耳环戒指都扒了走，屋里的老鼠窝都端了，这帮骑兵都没消停。
他们在城里暂住下来，彻夜篝火庆贺。
日升日落，只过了一天。
但比一年还长。
“咕噜噜”。
躲在马厩里的三个女孩，肚子此起彼伏地叫。
肚子饿，尚且能忍；口渴，却很难挨。
三人一说话，嗓子就干得烧起来一般。嘴巴也都干起了皮。
小怜撕下死皮，塞回嘴里。
含着死皮，多分泌一些口涎，也感觉没那么渴了。
借以生出来的口涎，就蓄在嘴里，都不敢咽下去。白白地，等口水自己耗干。
千江月更狠，划破手指，抿一口血，沾沾唇就罢。血凝结了，她又割开，喂小柯喝。
“我出去找水找食物。”小怜咽了嘴里那一口宝贵的口水，艰难地提议。
“不行，等。”
千江月坚决反对。
猛虎骑嗜杀多疑，难保那个什么胡蛮子，不杀一个回马枪。
小怜不说话，过一会，抽泣起来。
眼泪从脸颊滑下来，小怜弯着手掌去接，又滴回嘴里。
苏我小柯最娇贵，此时，也最虚弱。她像一个要破碎的秘瓷娃娃，脸愈发显得透明。她嗓子干疼得说不出话，只能摸了摸小怜的头，以示安慰。
不摸没事，一摸，小怜哭得更凶。
“我想奶奶了……”
“我去。”千江月翻身而起，“你们在这等我。”
千江月趁夜，轻步慢行。
小怜掀了破毡布，慌将将追出来，“月姐姐对不起，我还能忍。外面危险，你别去了。”
千江月把她推回毡布处，“我比……”
却见小怜瞪大了眼，指甲死死抠紧月的手，愣是把千江月拉得转了半圈。两人对调了位置。
细瘦的手臂，蕴含着莫大的力气。
千江月只见白光在眼前一晃。有利物入肉的闷响。
小怜倒在了千江月怀里。
是胡蛮子。他在附近屋顶盘桓，本来是查会轻功的漏网之鱼。无意中看见，这边院落有人影。于是跳下来，落地一刀。
要斩上千江月的背时，被小怜挡了。将小怜的大半个后背，都砍了开来。
千江月哑住了。不知哪来的力气，一脚踹中胡蛮子手腕。震得胡蛮子松了砍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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